端木淑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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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00五的年第一次黎明前的黑夜,八楼的阳台外面有冷冷的冬风,不远处的城市中有欢呼着过新年的大人和小孩,我围着厚厚的围巾,裹着硕大的风衣站在阳台上依然觉得冷,于是转身回到宿舍关上门窗蜷缩进被窝。
六人间的宿舍只剩下我一人,空空的,静静的。远处城市中央有人在放烟花,有人在欢呼,可没有什么能感染得了我的冷淡与落寞。我随手从书桌上抓起一本杂志翻到一篇叫做〈〈幸福的形状〉〉的文章。什么是幸福我总觉得概念模糊。阳台外冷冷的夜风?城市夜空上爆炸的烟花?过新年的欢聚?还是蜷缩在梦的尽头想念一个自己最牵挂的人?
当我正准备静静地从二00四年沉睡到二00五年的时候,我突然发现镜中的自己步覆蹒跚泪流满面地微笑着向自己走来,分外凄美。
二月的一个阴雨天,我和她走在那些曾阳光洁净的街道上,憧憬着我们心中淡蓝色的梦。走到一十字路口的时候我突然停下来傻傻地问她为什么天空会下雨呢,她想了想然后轻轻地告诉我,因为上天也有伤感的时候呀。还记得很小的时候我常依偎在奶奶的怀中听风雨声,奶奶会指着窗外的细雨对我说那是天使的眼泪。雨是天使的眼泪?那我的泪水呢?我问她,她静默不语。
后来,她一个人去了北方一座冬天会下雪的城市,而我仍呆在这座没有她的城市里倍受煎熬为了心中残缺的梦。不久后她写信来告诉我她刚到那座城市的时候天上就开始飘起纷飞的白雪她感冒了,我回信告诉她在故乡这座城市里上天天天在伤感。
没有她的日子里,我再也无法听到自己的心跳。当独自一人走在路上的时候,才猛然觉得生命的苦涩与无助。有人在笑有人在哭,而我躲在时间的角落里颓废着孤独。
郁闷落寞的时候就一个人悄悄地钻进熙攘的人群,觉得这样自己就会被别人遗忘,希望被遗忘。当真切地看到身边形形色色的风情万种地走过,突然觉得生活好累。
六月份的时候我坚强勇敢地踏进鬼门关,有种大义凛然的感觉。我不知道这样的坚强勇敢是不是一种故作,可是我只能如此义无返顾。
梦想支离破碎的一刻,我没有掉泪,也没有来自北方那座城市里的安慰。曾经看见过希望的模样,阳光有些刺眼但却温暖的光芒,伸出手想要抓住美丽的回忆和过往岁月的印迹,却只抓住了空虚抓破了曾经那么深的伤痕,然后终于明白宿命留给我的,只是摊开的手心,什么也没有,惟有紫红的血沿着手指滴了一地。
后面一段时间,深夜睡不着觉的时候,总会感觉自己的血液流淌的速度渐渐变得缓慢感觉自己一个人茫然行走于沙漠中迷失了方向。恍惚中,看见自己孱弱的身躯和过往昔日的残缺的美丽。
上天总会有伤感的时候,就像有些结局一定会出现,是我再怎样努力都不能左右的。这样想,就觉得有些东西就不再那么重要了有些伤口就不那么疼了这样的宿命也能慢慢地去接受了。
九月份的一个阴雨天,我终于踏上了南下的列车去往那座美丽的海傧城市。我一个人拖着厚厚的行李从家到车站直到上火车,没有人陪伴,没有人祝福,一切都无所谓了,我早已习惯独自一人上路。
陌生的校园里没有我最喜爱的樱花,这座城市也很少见,所以来了很长一段时间我甚至都无法试图去喜欢这座城市这片校园。刚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全身都是刺,用来保护自己,可后来我才明白这些刺并没有刺伤别人却把自己刺得满身都是伤。没事的时候我常把手揣在裤兜里一个人冷冷地在校园里穿行然后静静地站到桂花枝前,闻不到花香,只听到花开的是声音还有时光咔嚓断裂。
国庆的时候我独自在城市里游荡,累了,痛了,然后战到岁月的影子上独自发呆。当我在城市的角落里迷路的时候当我看到系着红领巾的小妹妹扶着一位盲人大叔从我眼前经过的时候,我在想自己是不是也需要一个人搀扶。
到这座城市后去看过几次大海,第一次见到大海时很激动无法言语我的兴奋,第二次见到大海时很平静觉得也不过如此而已,第三次见到大海的时很淡然觉得远没有想象当中的美丽。后来还有机会但都不愿再去了。倒是北方的飞雪,我仍痴痴地向往。
十一月的时候天气开始变凉了天空也阴沉了下来,有点像故乡那座城市了。当我正准备换上臃肿的羽绒服以抵御北方的寒气的时候又收到来自北方的书信。她说好想来看大海她说那座城市有下雪了。又下雪了?我傻傻地麻木地看着窗外,是阴霾的天。远方的天空有霏霏细雨开始降落,上天你又在伤感了么?天使你又在流泪了么?可我始终不明白究竟是因为天使落泪而上天伤感呢还是因为上天伤感而天使掉泪?
离她十八岁生日还有一个月的时候,我开始悄悄地为她折心爱的千纸鹤。每次折之前,我都要用热水袋把自己的双手暖和。可没折几只,手有冻僵了,于是又停下来往热水袋里倒沸腾的开水,如此循环往复。累了的时候,就一个人站到阳台上看城市里的高楼。阳台外有飕飕的冷风,可我不知道风是在那一个方向吹我也不知道她究竟在那一片天空下?
折到一千只的时候,离她生日也不远了。我细心地把它们包裹好,然后连同我的心和所有的思念一起寄了出去。
当校园里的学子开始准备行囊回家过年的时候,我仍独自呆在宿舍里玩电脑游戏而无动于衷。家和幸福一样,我都忘了什么感觉。只是在这座城市里无数次的想她后才会有关于家和幸福清晰的轮廓。
寒假的某天晚上我在睡梦中接到一个来自北方的电话。
她说好想来看大海。我说我很多年没见过下雪了。她说北方好冷,我说我能感受得到北方的寒气,然后她在电话那头我在电话这头,彼此静静地笑,等笑容僵下来的时候,有酸楚的泪滑落心间。
她问我怎么了,我说我好想你。她静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对我说再等我半年好吗?
挂断电话的一瞬,想着半年后天南的人北上天北的人南下然后在那座曾留下我们欢笑和泪水的城市里重逢,眼泪早已忘了眼眶止不住地往外涌。过往昔日的一切无法挽回的美丽亦或是伤痛,都那么深地刺伤着我的脆弱……
二00四年最后一夜,在一次次展露的伤口下,我看到自己疲惫的灵魂。
二00四年最后一夜,八楼阳台外冷风呼啸而过,岁月无痕。
二00四年最后一夜。我站在十字路口,等一个站在来路也站在去路的我最爱的女孩。
二00四年最后一夜于8801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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